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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章 不願再見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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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若寒微微嘆息一聲,當年臨走是張伯和張嬸那不舍得眼神,令得他心神不由發顫。他輪回萬世,除了於蘇柔雲的一切,其他的皆是被他斬掉,對於親情二字,體會得最多的不是在上官夢和燕雲重,而是這兩個在他無助之際收留他的老人。

可是因為執念,要為燕雲重、上官夢以及秋棠清討個說法,加上蘇柔雲入境生死不知,以至本是性子偏激的他更是性情大變,走至天下皆敵。

這一變故一出,直到四百多年以後,他才真正的毫無顧忌的走到了這裏。只是世間之事,轉眼便是滄海桑田,而他一走,便是四百多年。

他不知道在他走後的歲月裏,二老是如何度過殘年的。不知道,也不敢去想,只要一想,心裏便會生出莫名之痛,令他痛不堪言。就像他到如今,依然沒有勇氣推開虛天境的那道石門一樣。

不知覺間,他只覺頭重腳輕,直接跪在那毫不起眼的土丘之前,虎目之中,不知道何時,竟然早已滿是淚水。

自從走出混沌宮,也有將近三十餘年了,他從未如此流淚,而今日,他卻是早已控制不住自己,兀自磕了十幾個響頭,才停了下來。

道圖融身,成就他的不死之軀,青蓮育神,造就他的不滅元神,如今的他,雖然沒有走到傳說中的合道,卻是真正的不死不滅。所以他不用運轉玄功,那額頭之處的清淤,便是一一被他體內的規則給磨滅,恢覆如初。

秋若寒不由微微搖頭,別人修道,莫不是求超脫,可是他秋若寒一生卻為情累。也是因為情,才讓他有繼續於大道上攀爬下去的的執著。他這一生不為掌權,俯視蒼生而修煉,也不為名揚天下而探尋,於他心中抹滅不掉的,是他與蘇柔雲的萬世纏綿。若是他學別人斬掉過去情感,逍遙於天地之間,他絕對能夠成為上古以來第一個成道之人。

可他是秋若寒,他做不到,他的道,或許便是於塵世中沈迷。他微微嘆息一聲,站起身來,拔掉墳頭野草,將周圍修理一番,便坐在墳旁,自飲自酌起來。

日上中天,張欣同上官玨來到了大石村。青石街道山,來往行人談談笑笑,當看到這兩人時,都是眼睛一亮,都情不自禁的讚道:“好個郎才女貌!”

上官玨看著周圍石頭砌成的農家房屋,輕聲道:“當年我爺爺從中州將他帶到這裏,只希望他這一生平平凡凡的過完一生!”

“只是天機向來莫測,有誰能夠想到,他竟然經歷那麽多以後,走到了世人都要仰視的地步!”

張欣聞言,不由想起了秋若寒這一生傳奇的經歷,嘆道:“他本欲平凡一生,可是他卻不能去過平凡的生活。他總是喜歡嘆氣,眼中總有一種他那年齡不該有的滄桑,起先時我頗是疑惑,後來當他告訴我他的經歷時,我才知道,他這個人絕對是這世間最為堅毅的人,若換了別人,要麽遺忘過去,要麽便是會直接被逼瘋!”

聽著張欣的話語,上官玨頗感到不舒服,心裏升起一股酸酸的味道。不過他知道,這一輩子,秋若寒在張欣心中的位置,絕對無人可以取代。因為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,兩人不凡的經歷,就算是他已經獲得佳人芳心,也取代不了那種位置。

他的表情,張欣都是瞧在眼裏,她不由微微一笑,主動握著上官玨的手,兩人行走在大街上,彼此心間照應,卻也是無人可代。

張欣同上官玨走到一處農屋之處,便是停了下來。這座茅屋墻石頗新,顯然剛建不久。張欣道:“當年他在這裏一住就是四年,在無盡海上找不到他,我也曾多次來過這裏,以為他會來在這裏,只是依然不見他的身影。”此時張欣頗為唏噓,皆因世事變遷,四百餘年裏,這裏的房屋已經新建過無數次。

世人雲有:“物是人非!”如今物事早已更替無數次,人還會是當初的人麽?

上官玨聽了卻是頗為疑惑,問道:“既然如此,那你怎麽肯定他會來這裏?”

張欣聞言,不由微微一笑,說道:“因為他是秋若寒!”

“可是······”上官玨更加疑惑了,可他還沒說完,便被張欣打斷,只聽她道:“所以他會來大石村,但是不會來這裏!”

“那我們來這裏幹什麽?”上官玨問道。

張欣道:“我也是抱著一點希望來這裏的,希望在這裏可以遇上他,如今看來,秋若寒還是秋若寒!走吧,我知道他會去哪裏!”

張欣同上官玨同樣也走上了秋若寒走的那條道路,不多一時,便來到水潭。

上官玨與同張欣二人都是修為通天之人,神識早已能夠覆蓋方圓千裏。就在這時,二人卻是覺得水潭北面的山脈之處皆是迷霧,任二人如何使力,他們的神識也穿不過那翻滾不休的迷霧。

二人皆是一驚,張欣微微嘆了口氣,道:“故人來見,秋兄莫非也拒之千裏麽?”

她頗為生氣,玄功運轉到十層,也沒有直接稱呼“秋若寒”,而是以“秋兄”稱之。此時山間全都是張欣的聲音傳蕩,到處都是“故人來見,秋兄莫非也拒之千裏麽”。

迷霧中傳出一道嘆息聲,之後迷霧盡去,但見秋若寒坐在半山腰處,左手擰著一個酒壺,眼神頗是迷離。

上官玨輕聲道:“你果然了解他!”

張欣卻是沒理會他,直接一步踏出,來到秋若寒所在的半山腰處。當日昆侖峰上,秋若寒為蘇柔雲白發,無盡海上,因為簫月憐的死,硬抗輪回之道,三千青絲白盡,面色直接進入中年。如今時隔四百餘年,他那頭白發卻是有不少換回青絲,只是面色依舊,可終究無非人非。

秋若寒站起身來,道:“這些年來可好?”他這一句問候之語,在腦海中不知道盤旋過多少次之後,才吐出口。因為再見張欣,他不知道該稱呼她為什麽,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麽,所以他才設下迷霧,想令她無功而返。

可是張欣卻是已經生氣,他也是無奈,才解開迷霧。張欣還沒搭話,卻見上官玨已經踏空而來,只聽他冷哼一聲,道:“不好!四百餘年裏,她去過無盡海無數次!在虛無境裏,她亦是對眾人不理不會,這一切都是因為你!”

張欣見到怒氣沖沖的上官玨,一時間心中盡是溫暖,皆因上官玨一直都在默默關照著他,無論他她如何任性,做任何事,都有那堅挺的身軀在後面做他的後盾。

秋若寒卻是沈默不語,拿起酒壺,再次灌了一口。此時炎夏,萬物在灼灼烈日之下,皆是枯萎之樣。潭水邊處,幾只水鳥劃過水面,蕩起陣陣波紋。

“怎麽,你說話呀!你不是很厲害麽?你不是能一劍巍巍蕩正邪麽?怎麽現在連一句話也不敢說?”上官玨再次怒聲道。

秋若寒微微搖頭,道:“何必呢!”

他話語一出,張欣同上官玨卻都是一楞,只因為這三個簡簡單單的字,卻是令人不得不反思。張欣望著他那一臉風霜的普通面容,心裏怒火終是壓了下去,只聽她輕聲道:“那你呢?何必?”

秋若寒聞言,平身所歷幕幕於腦海中浮現,臉上痛苦之色一閃即逝,他不由苦笑一聲,道:“是啊,何必,可我是秋若寒,也是······沒得選擇啊!”

兩人聽得迷迷糊糊,想要生氣,卻是怎麽也生不起來。過了良久,上官玨終是問道:“當年傳言你被打下無盡之海,這些年你又去了哪裏?”

秋若寒輕聲道:“能去哪裏,沈睡了四百餘年,不該有的,該有的記憶都有了,這神州大地,或許此生我很難走出了!”秋若寒說這話,皆因平身經歷所感,加之他與這片天地之間的一縷未明因果若隱若現,還有蘇柔雲也不知道何時能走出虛天境。才有這麽一說,但上官玨同張欣能聽明白其中一些,更多卻是疑惑。

不過二人雖然疑惑,卻也是不方便問,也不知道說什麽,三人再次陷入沈默之中。本是故人,相逢應有說不完的話語,有敘不完的舊,可是如今,秋若寒以是當日的秋若寒,也非當日的秋若寒,所以有些話語,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了。

張欣心中難以言語的感覺,此時的秋若寒,給他熟悉的同時,也給她陌生,她心中不由生出迷茫,想到:“莫非真的是物非人非麽?”

上官玨見她神情,不由伸手握住她的玉手,二人相望,眼中所含情誼,勝過了世間一切。

秋若寒背過身去,再次打開酒壺,大口的喝了幾口。濃烈的酒香於空氣中彌漫,使得酷烈的空氣又加了幾分,良久,只見他一步踏出,身子沒入長空。

二人反應過來時,早已不見秋若寒的身影。上官玨不由問道:“他去了哪裏?”

張欣想到那株種在烏蒙山深處的鐵樹,幽幽道:“他去了他想去,卻又害怕去的地方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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